最近难过地得知 Stan Eisenstat 教授在 12 月 17 日去世,我在 2017 年回学校时还去找他聊了会儿天。这也让我想起几年前去世的 Paul Hudak。这两位教授虽然不是我正式的导师,但都对我影响很大,所以就想写一写我对他们的记忆。
我在去耶鲁上学之前就在 Joel Spolsky 的 Joel on Software 里读到过 Stan Eisenstat。他教的 CS323: Systems Programming and Computer Organization 在学生中是一门传奇性的课程。选课的人往往在那个学期会需要花大量时间熬夜甚至通宵来完成他布置的几个大作业,而在课程完成后都会觉得收获很多。进入耶鲁后我抓住机会申请做了这门课的助教。当年(1998 - 2002)我在国内接受的计算机科学本科教育说实话和美国好的大学比还有很大差距,直到后来国内大学有越来越多留学回来的人加入,这个差距才缩小,所以其实读博期间还要弥补一些知识面上的裂缝。给本科生课程做助教对于提升自己也是非常有益的。他在一个学期里会让学生完成几个大作业:实现一个 UNIX shell,一个 LZW 文件压缩/解压程序,重新实现 make 等等。每个项目 Stan 都会准备好一套测试,学生提交完后他跑一遍测试就能马上得出正确性的得分。他也准备了详尽的代码风格文档,所有的作业和考试都有正确性和风格两部分分数。到期末他会让助教自己设计一个期末项目给学生作为期末考,助教也要负责给这个项目写一套自动化测试来给学生提交的代码打分。所以每一届学生遇到的期末项目都不同,而每个助教也有自己的发挥空间,参与这个过程的每个人都很有收获。我现在还记得给学生出的题目是做一个支持用 telnet 登录的多线程 BBS 服务器,我写了一个 telnet 机器人来测试他们实现的各项功能。Stan 在耶鲁计算机科学系将近 50 年,这门课和他教的 CS223: Data Structures and Programming Techniques 一直都是计科系的核心编程课,无数学生在 Zoo(系里的机房)耗费了无数夜晚来完成这两门课的作业。
我对 Paul Hudak 也是在去耶鲁前就有很多了解。我本科的毕业设计是函数式语言的课题,所以找了一些 Haskell 的资料看。Paul 是 Haskell 的主要设计者,当时他正好出了一本新书。那时市面上还几乎没有正式出版的 Haskell 的书,国内更是完全没有。我给他发邮件问问题时提了一句很遗憾在中国买不到他的书。过了两周多就收到了他给我寄过来的书。后来进了耶鲁我选了另一位教授开的 functional programming 课,因为这方面基础薄弱学得比较差。后来 Paul 教这门课时我又去报名做助教,相当于自己也又学了一遍。虽然后来我没有选择在程序语言方面深入下去,但因为他的原因一直保持着对这个领域的兴趣和关注,所以当 Clojure 这样更具实用性的函数式语言出现时我很早接触并应用到实践中,后来创业时也选择它作为主要开发语言,使团队能在早期很高效地开发出产品。
耶鲁的计科系格外地重视教育。这句话听起来似乎有点奇怪,所有的大学都应该是重视教育的,但其实各个学校在研究和教学上的投入还是很不一样的。很多地方的教授更愿意把时间投入到研究上,多发几篇论文,而教学更多地是必须完成的义务和负担。耶鲁的很多教授,包括 Paul、 Stan、Stan 的妻子 Dana Angluin(也是同系教授)、我导师 Mike Fischer 都对教学有一种很纯粹的热爱,他们年复一年地打磨同一门课程,不吝惜花大量的时间做到尽善尽美,把培养出的学生看作最重要的遗产。我在 Yale Daily News 上看到,Stan 对学生的爱持续到了生命最后一刻,他要求等期末考结束再宣布他去世的消息,所以他离世后系里还不知道,第二天在 Zoom 上的虚拟节日聚会里大家还录制了一些祝他早日康复的消息。